睡在刘郎地板上

【费姜】山潮 04

最近写文特别没效率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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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次见到姜维，听他说自己的经历，他便已对这人感兴趣。

他出于本能去靠近这个人，承担了守护他的任务，心态却一次又一次产生变化。

回去的路上费祎再也不敢提那个吻了，总觉得那是个错误。他对人世间的规矩并不执着，但吻姜维——那是离经叛道到自己也害怕的举动。

后来他才想明白问题的根源。因为姜维的反应很自然，完全没有反抗或者羞涩。这样的平淡反而让人心里没底。

从来都飘忽不定让人难以读懂的费文伟，这次轮到他开始发愁了。

三日后他们终于追上了大部队，但丞相的中军仍在百里之外。此后便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。

“过了这道关隘就回汉中了……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。”

是夜，费祎独自走出营地。最近他的睡眠很不好，大部分的夜晚都在一个人看着剑发呆。

最近，思乡之情也变得浓烈起来。

他本只是想散散心，却在走出一段路后认出了路旁拴着的一匹马。

在这种时候，居然也能巧遇。

他很快就在路旁一块大石边上看到了姜维的身影。姜维早已发现了他，垂下脑袋看着，但却不做声。费祎也爬上那块石头，在他身边坐下。

“从那边上来简单一些。”姜维指了指后面。

“但是那个位置被你占了。”费祎斜视他。“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？”

“计划逃跑。”姜维特别坦荡地回答。

这些日子以来费祎忙于军务，能见到他的时间也少了。姜维和其他俘虏不同，享有的自由会更多一些，多数时候，只是自己一个人无聊地待着。

“你一个人？带着这匹马？”费祎说。他并不觉得姜维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举动来。就算要逃跑，也是在回到汉中，把伤养好之后的事了。

“只是计划。”姜维强调了一下，一脸的“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么蠢的人”。

“那你打算去哪里？现在的魏国还是你待的地方吗？若是你有那样的忠诚，一开始就不会过来了。”

“她们也有可能是被我害死的。”

费祎的下半句话说不出来了，他迟疑地看着姜维，试图从那张脸上读出什么。

什么都没有。

痛苦纠结，那是在他独处的时候该干的。现在，姜维只是陈述事实。

“如果我一开始就留在那边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。”

“但是你那个时候不是一个人。你还带着士兵，不可能就这样抛弃他们离开。”费祎说。“我个人觉得，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你这种人，那你也不该被抛弃……所以我才说要留下来等你。”

“哦，你把我想得很好嘛。说不定我只是自己想活命。”姜维扬了扬眉毛。

“我一般都是把人往好的方面去设想啦。”费祎笑道。

“你有一天会被这种习惯害死的。”姜维摇了摇头，但却也露出了笑容。

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建对人的信任。这样看来，应该感谢面前的家伙。

当然，感谢也是他不擅长的事。

“到那个时候，你保护我就行了。”

果然，对面理直气壮地要求着什么了。

“好。”

他说。

他现在非常需要一个承诺——无论那是什么都好。

大军回到汉中，重新开始休整。

话是这么说，春耕就要开始了，要为来年积蓄。整个汉中的大片土地也不能闲置。安置百姓的任务还需要许多人的努力。

姜维也在重新见到诸葛亮后被分配了工作。

“恐怕要委屈你一阵子了，正式的官职要陛下的旨意才能封。但相府的椽吏不在此限。伯约以前在州里做过上计吧？那么先任命你为仓曹椽，也不算埋没人才了。”

嗯，丞相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让人没法拒绝，感觉拒绝了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。

不过姜维也没打算拒绝。他隐约觉得，话中之意，季汉的丞相打算给他封个两千石——现在自己也降格成左将军了……这样没问题吗……

算了，推推让让也不是姜维的个性。如果没有别人适合这份工作，他就会接下。现在的季汉，真的独当一面的统帅太少了。他在这里，一定可以有所作为。

他一边拿着算筹核对账目，一边分心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。

但是……

身体里还是有着空虚的影子，不管什么时候，都会悄然地，像毒蛇一般缠绕上来。没有家园的人，就像被砍掉根的树木。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的东西，已经被埋葬在山的那一边。

即使有天他征服了凉州，回到那里，那里也不再是故乡了。

幸好归途中有那场雨留在记忆里。不管世间有多大的风雨，还是会有一个温暖的地方留下来，像微小而不灭的灯火。

他可以从那场雨中重新开始吧？

不能将这里当成真实的故乡，起码当成一个替代品。不是也有无数的人民，从凉州来到这里重建家园吗？

门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。

不一会，有人探头进来。姜维抬起头，认出是相府的书吏。

“丞相命我将这个交给你。”他说。

姜维摊开那卷竹简。那是一封信，看上去，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。然而，信的落款，字迹，他都完全识得。

母亲亦是大户之女，知书识礼。他年幼时，不知见过多少次这样的一笔字。

——伯约吾儿，闻蜀贼来寇，汝战不利，舍军而走之。国家何病于汝，使汝陷吾等于万死也？府君恩义，暂保家人，吾等性命，皆在汝一念。三思，三思，见信当归矣。

他呆坐在原地，像一条鱼突然离开了水面。

呼吸困难。

假的，假的，这是假的。

他被背叛了，但不知道是被谁。

也许魏国早就决心杀掉他家人，这封信只是为了欺骗他而存在。

也许是蜀汉这边有意扣留了这封信这么久，留到汉中才交给他，好让他彻底绝望。

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哪一个。

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相信哪一个。

他站起身来，匆匆走了出去。一定要找到某人确认真相，但是他内心深处也很清楚，真相是不存在的。一定会被巧妙地湮灭。在季汉他能得到的只有一个答案。

只有一个。

要是不留在这里，姜维还能去哪里呢？这个世界在嘲讽地问他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