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在刘郎地板上

【L月】Light From a Dead Star 02

Access # 05

月的身躯上有很多伤痕，是两个月以来断断续续地留下的。他的几颗牙齿松动了，一只耳朵接近失聪，肋骨断了一根，手腕脱臼，内脏有出血，身上瘀伤和擦伤无数。这些都是在事后检查出来的。

狱警应该不会做得这么过分，是那些和他一个牢房的犯人做的，那些人反正都是死刑犯，再犯一次罪也没什么区别。而他们都是最憎恨基拉的一群人。

这种情况并不难预见，跟故意虐待他也没什么区别。但是L也无能为力。有时候就算你预见了真相，倒还不如不要知道的好。他绝不会说自己这辈子没有过这些挣扎，不会说自己从来没想过杀死罪犯。他也一样有自己的良知，只是已经度过了这个心理阶段。

他请了自己信得过的私人医生来给月治疗。其实这些做法也很矛盾——以他的立场，只要直接杀了基拉就好，这几乎能解决掉一切问题。想当初，他们还被手铐连在一起时，为了他让夜神总一郎演戏那件事，月责怪过他，作为L，总是让别人去做艰难的事，自己跟没事人一样地躲在屏幕后边。或许自己做的确实很过分。L应该自己动手干掉夜神月，像总一郎说的那样。“让我们两个杀人犯，在地狱里相会。”

——那样的话我们就终于对等了。

他终于不得不承认，自己有了多少荒诞的想法。

夜神月的眼睛看向斜上方。

龙崎仍旧抱着膝盖坐在那里，将自己缩成白色的一团物体。要不是亲眼见到，很难相信人类的身体也可以这么柔软。

两个人的视线相交的时候，他微微地扬起了脑袋。

“我一直在想，你是不是也和硫克一样。”月开口打破了沉默。

“什么？”

“吃不到甜食的时候，就会非常不舒服，然后把自己扭曲成这样。”

“不，月君，这是为了推理。”

“那是别人教你这么做的，还是你自己学会的？”

“我自己。”L说。“你为什么突然对我的过去感兴趣？”

“只是……感兴趣。失败者的好奇心。”

L的脑袋出现在正上方，用诡异的，大大的黑色眼睛紧盯着他。只有他才会使用这种肆无忌惮的姿势……有点像某种大胆的动物，用好奇的眼光看人。

“月君，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失败了。”

“呃，算是……”

“不，我不要听。”L粗暴地打断了他。“我分得清你说话的意思。”

“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你骗我，你想从L这里找到突破口，好让我动摇，帮助你脱罪。毕竟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。”

月脸色惨白，他动了一下，似乎想坐起来，但只是刺激到胸口的伤。他剧烈地咳嗽起来。过了好一阵，他才从这阵发作中缓过来。

“要我去叫医生吗？”L问，他还没经历过这种场景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不……龙崎，你干嘛担心呢？”月这才压抑住激动，回答刚才的问题。“我已经很了解你了……不管我怎么求你，对你示好，你不是都没有动摇过对我的怀疑吗……凭什么现在证据确凿了我反而要指望你？指望我父亲会更好一些。”

他满带嘲讽地说到最后，忍不住微笑了起来。

他看起来真的很痛苦。L没法确定夜神月的演技是不是好到了这种程度，但他也能感觉出来自己心底的厌恶。厌恶他们两个人到了这种时候，还要怀疑来怀疑去，话里有话，针锋相对。只要一个人开始了，另一个人马上接上，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互相折磨。

总有些方法能终结的。

L靠得更近了些，小心地将手臂撑住夜神月的脑袋边俯瞰着他。

“你说得对，我根本不担心你。”他温柔地说着，然后吻了下去。他闭上眼睛，不去看月的表情。

在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也差点发生过这种事。那次是月主动的。

拥有丰富经验的夜神同学创造了很合适的气氛——只有他们两个人，咖啡店，轻柔的音乐环绕在四周。东拉西扯的闲谈。

这对于L的人生来说是一种很新颖的经历：他从没有跟谁这样攀谈超过一小时，还是一些家长里短的普通话题。同学，天气，国际新闻，犯罪，各种话题像网球一样在他们之间抛接。在说到……不知道说到哪个愚蠢的花边新闻时，月突然凑了过来。

用那种带着一些邪气的笑容对他说：龙崎，要不要试试。

试什么。

跟我谈恋爱。

L当然毫不迟疑地拒绝了。他用的理由是：“我会死的。”

罗密欧和朱丽叶死了，哈姆雷特也死了，没有什么比爱上敌人更蠢的事情。L不认为爱情是自己擅长的领域，能让他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。除非月不是基拉——如果不是的话，会怎么样呢……L那坚定的怀疑，或许也是因为他不敢细想这个结果。

“我希望你是基拉。”后来的某一次，他曾经忍不住说了真话，然后挨了当时的夜神月一拳。

但他那一次觉得很开心。他更喜欢夜神月燃烧着愤怒和斗志的双眸，漂亮得让人想亲上去。假如他一直都是这样，L可能真的会和他谈恋爱的。

可在当下如此巨大的优势之中，他仍旧拿不定主意，直到触碰到月的嘴唇，他灵巧地将舌头推入了对方的口腔。月太震惊了，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，让他长驱直入。L一时间有种自己是天生吻技高手的错觉，他轻轻挑逗对方的舌头，夺走他的呼吸，试着感受月被动的回应。

终于有了些反应，是温和而并不侵略的。月回应了——然而柔软得让人迷惑不安。一般来说这不是被强吻过后的反应，反倒像是在熄灯后对他说晚安。

他俩分开了。

真差劲。夜神月的眼睛仿佛在责备他。你不害怕和世界上最凶残的杀人犯对峙，却害怕被爱。

L轻轻地叹息，他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碰到了月的脸颊。

他碰到他喜欢的眼睛，试着感受睫毛在手底下颤动的触感，好像捕捉到一只在挣扎的蝴蝶。

“你这个杀人犯。”他说。但是声音里没有恶意也没有责备。“你是个无恶不作的混帐，但我可能真的喜欢你。”

“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。”月闷声地回答。

“一点也不晚。我可不敢想象自己对基拉说这种话之后，他会有什么反应。”L说。

“‘他’可能比我更喜欢你。”月又忍不住嘲讽了起来。

“这倒是没错，你不是基拉的时候，有一个加强排的女孩子可以和你调情，而你就像个自以为是的白痴一样被她们捧在中间。只有你是基拉的时候，你对我的每句话都会认真聆听，反应激烈。我有时候甚至享受你当时的心情。”

“你这个混……”

“月君，不用这么激动。那你现在到底是哪种状态呢？你还有记忆，但是拯救世界的能力却消失了。我很好奇你现在的心态，还是作为基拉的你吗？”

“……反正现在也没有一个加强排的女孩子和我调情了。”月喃喃地说道。

“所以你觉得很失落？还是？”

“然后你这个混帐还问这种问题，我想打死你。”

“客观来说，你会比我先死。而且你的身体状况也打不过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Access # 06

看来，我是认真的。

L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言情小说，陷入了深思。

后果很严重。

他自认为对爱情拥有相当理性的认识。十四岁那年，他曾经遇到过一个女人——而她的相貌他记不清了。当时他作为侦探还没有现在的势力，为了一个案子，他到了那个酒吧。然后她走过来，和他调情。他们喝了些酒，也许两三杯，他有些晕晕乎乎地和她进了一个房间。那之后事情就这么发生了……第二天他们平和地分手，她甚至还赞扬他很有做爱的天赋。

这对于L来说，只是证明他自己当然有那方面的功能，然而他对爱情终究不感兴趣。也有些人的观点是人的理智发展到一定程度，感性就消失了。他想问题大概就是那样吧，自己缺乏激情。放在普通人的眼中，大概是无趣的家伙。直到基拉的出现。他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杀人犯。L绝不会否认这点。然而，他是唯一让自己赌上了性命的人。

夜神月死了之后，这世界上还有别的有趣的对手吗？可能还是有别的聪明人，但这些人大多都不会选择犯罪。会选择犯罪的人，大部分也都很无趣。不过，自己这样想本来就过分偏激了，不应该为了自己而期待着杀人犯的出现。这个社会，当然还是没有犯罪比较好。

L越想越觉得心情阴郁。

一阴郁就想吃很多甜食。

于是他端过手边的蛋糕，打开了新的案件档案资料。

“L，我们已经调查过了。”他意外地看到了一封邮件，来自于他委托的律师。“所有相关人员都说，那是夜神月主动制造出的事件，只有他自己说法不一样。”

也就是说，是月自己主动爆出了基拉的身份，引导那些犯人对他使用暴力，然后骗得其他人的同情。

包括L。

要是夜神月能做这种事，他一点都不惊讶。可是那么多人众口一词，他们说的，就是正确的吗？

L咬着手指甲看着详细的证供资料，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力。要么相信这些人，要么相信月。他的理智偏向一方，感情偏向另一方。

……真该死。

“你怎么想的？”渡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情，将新的一碟蛋糕放在了电脑边。

“我在想，是不是还有必要追究下去……？”

“追究下去的话，对结果有改变吗？”渡想了想问道。

“不。没有……那就算了。”L说。

凌晨时分，月再次开始做起了噩梦。已经不是第一次了，他会看见自己以各种方式去死。

这还算好的，更可怕的是，有时候他会梦见自己的计划成功了——雷姆在机房里化为沙子，龙崎和渡在座位上倒下，他紧紧抱住龙崎，看着他闭上眼睛。

“L，我赢了。”他用微笑传达这样的信息。

然后他突然被调查总部的其他人包围。躺在怀里的L突然睁开眼睛并露出诡异的笑。雷姆重新出现。父亲拿枪抵住了他的头。

“月，我们早就知道是你干的，只不过在这一刻才能真正确定。”

说这句话的人有时候是夜神总一郎，有时候是L，有时候甚至是松田……

梦境往往是以锥心刺骨的疼痛作为结束。他这些天来身上总是少不了各种伤。

这一次他依旧梦见L，带着自己，在哪里走着。四周都是闪闪发光的屏幕，是自己杀掉每个人的记录。因为被强迫回忆太多次，月现在完全能记起里面的每个细节。

L一直在前面走着，拽着他——他们两人不知何时又被铐在一起了。L路过那些画面的时候头也不回，好像没看见似的。雷·彭巴死了，南空直美死了，火口卿介死了，还有许多他仅仅能记起名字的犯人。所有的画面都向他挤压过来。

L仍旧拖着他。

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？

于是，他回头看了一眼，背后的屏幕一个接一个地熄灭。他突然觉得……一片茫然。

身体终于有了些实感，月慢慢动了动，才发现手腕上真的铐着锁链。

他睁开眼睛。

L躺在他身边，已经醒了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。然后L露出微笑，扬了扬自己的一只手，手腕上同样有着手铐——月更加惶恐了。

新的二十四小时共同行动。这是怎么回事？

他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大脑一片空白。

为什么我会在这里。

他们说我是基拉？

“早上好，夜神君。”L的声音仍旧懒懒散散的，却带着种虚幻的柔情。

TBC

敏感词你大爷